【特稿】南非德班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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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祉彤 基禾堂

這是世界傳道會在今次宣教會議中的主題曲。每當看到這段歌詞,我的腦中總會不期然出現與工作人員們一同唱歌跳舞、享受敬拜的畫面。感謝世界傳道會藉着中華基督教會香港區會邀請我參與這個四年一度的宣教大會。連帶過往四年的COVID隔離生活,這個宣教大會已相隔了八年才舉辦,因此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讓全球六個地區(歐洲、東亞、南亞、非洲、加勒比海、太平洋環島)的青年、婦女、牧者以及宣教士聚首一堂,為著上帝的國度勇於去夢想和改變。而為了推廣種族平等與共融,大會連邀請工作人員也是來自不同的國家與民族。在十六位工作人員中,我和另外一位馬來西亞的弟兄代表東亞區參與是次會議的服侍,另外五個地區除非洲區以外都有兩位三十歲以下的服侍者參與。是次宣教會議的主題為Rise to Life: Together in Transformation。

全人敬拜

我對南非的第一印象是:南非是個非常熱情的國家。

南非人在敬拜時不僅會有靈歌頌唱,更會隨著音樂節拍舞動身體。無論是牧師、事奉人員、樂隊還是會眾,在敬拜時候均會在座位中自由出入,有的會走出走廊、甚至走到台前跳舞敬拜。當時的我在大禮堂邊忙著打點瑣碎的雜務,邊指揮著當地的工作人員一同幫忙。然而在我和另一位工作人員正在搬運支裝水給嘉賓時,樂聲響起,旁邊的工作人員輕輕用手肘碰我:「Hey! Let’s Dance!」然後他就抱著四支水踢踏起來了。

我看著他靈活的雙腳發愣,他小聲催促我:「Come on! Dance!」

我只好也抱著手上的水一起跳起舞來。我們身旁漸漸圍滿了人,因為會眾都從座位扭啊扭的,扭到走道上了。

他眉目舒展,身體如無骨一般擺動著,我在旁邊跟著他的腳踏步:「Aren’t you heavy?」

他答我:「Yes!」

我笑著拿走他手上一半的水。他顯然更投入了,微笑著看向我:「Yes, just dance!」雖然看不見台上帶領著的敬拜隊,但我卻能感受到整個會場的會眾都一同參與在這場敬拜當中,全心全人都在高舉讚美神。非洲的敬拜文化就是如此熱情和純粹,不分階級,不分時限,只要願意就能敬拜。

敬拜的確是一個使神和人、人和人都能彼此連結的美好媒介。記得我剛到達南非時因著語言的限制、環境的改變而變得膽小不安,當時的領隊在早上帶領所有工作人員唱了一首名為Oqo Na Noqu Masu的詩歌,意思是「這是我的禱告」。這首詩歌講述人從心深處切切地呼求和讚頌神。我在初聽之時雖不太明白詩歌的內容,但卻在反覆誦唱的過程中被旋律本身感動,因而也能享受在敬拜當中。還有很多很多講不出名字的詩歌,在工作人員們準備和收拾場地之時也會不自覺地一同哼唱和跳舞。同樣的,我們不明白歌詞的內容,只能透過瞄瞄螢光幕上的譯音和翻譯內容了解歌曲的內容;然而在未了解歌曲的內容下,我們仍能自如地享受敬拜,融入在世界各地不同的語言、口音和南非弟兄姊妹獨有的身體律動當中,相信是獨一的神藉著聖靈、透過音樂及舞蹈兩種媒介使我們彼此結連、享受敬拜。

我們與外在世界的距離

與不同國族的弟兄姊妹合作服侍當然也會有文化衝擊。在日常的問候上,非洲人、加勒比人、印度人都非常熱情,握手擁抱歡呼都是家常便飯(我在南非時就接受了至少10個當地人非常用力和悠長的擁抱,少不了的當然還有教我跳舞、拉我自拍——可是那堆人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歐洲人也不弱,他們的口頭禪「你好嗎」可不是「得閒飲茶」一般的客氣話。在「你好嗎」之後,他們可是會巨細靡遺的跟你分享生活的瑣事和他們的內心戲呢!

在工作的溝通上也不難發現一些端倪:歐洲人的講話一針見血,公私分明,他們遇到不對勁的狀況時亦會敢於表達;非洲人的表達直來直往、稜角分明、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而我作為一個典型的亞洲女孩,看著這些溝通的常有驚奇與不解,但在討論空間裡一律以微笑面對世界,開口也是滿口的客套話。

我想這也是亞洲人常面對的一個難題:凡事以和為貴、不慍不火,卻將很多的真實情感都藏在背後討論、宣洩。當東亞區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探討彼此教會所面對的難題時,不難發現東亞區的教會都面對著一個共有的狀況:年輕一代都曾被教會領袖的言論所傷,受傷的原因是教會想要年輕人配合教會的教導和原則;然而這些需要遵從的原則很多時候是源自教會傳統,而非聖經真理。在這樣的情況下,年輕一代的聲音並沒有被聆聽,就先在「合一」的大前提下被輾碎、磨走。當年輕人有意見想提出,卻被教會視為不順服;當年輕人無法恆常參與教會生活,卻被教會定義為不敬畏神、不尊重弟兄姊妹;當年輕人堅持己見,甚至要與人爭吵,就被教會指責他們不成熟。如此下來,年輕人在一種「不可以」、「不應該」、「不鼓勵」的文化氛圍下長大,亦會不知不覺的被羞恥感所壓傷。他們在教會裡表面順從權威,心裡卻對教會的「合一」有很多聲音。

這已經成為東亞教會的痛點,需要我們靠著真理和勇氣去勝過。我們要聽從的是神,不是教會傳統,也不是教會領袖。當有不能理解的狀況出現,我們作為年輕一代需要被神醫治,也需要帶著溫柔與堅忍持續去溝通。正如華倫威爾斯比在《盼望──如何突破困境》一書中所言:按正規來說,基督徒不「製造」問題;他們是「表明」問題。相信東亞年輕人在教會內真實的經歷並不是罪與分裂的表現,而是顯明教會所面對的問題,讓教會有機會回歸合一的真義,重新思考這個愛的群體可以如何走下去。

只要心裏奉主基督為聖,尊他為主。有人問你們心中盼望的理由,要隨時準備回覆;不過,要以溫柔、敬畏的心回答。」彼得前書三15-16上

這種溫柔敬畏的態度無論面對未信者還是教會內的弟兄姊妹、領袖同工都適用。即使在教會事奉多年的領袖、長執也會有自己很堅持的想法和觀點,並不是靠著一兩個禱告就能勝過。然而教會裡的領袖、權威是由神所呼召的,牧者、同工是由神所呼召的,我們身體那個或甜美或多言或自我或柔弱的弟兄姊妹也是由神所呼召的,我們也是由神所呼召的。

祢不要我成為最好才呼召我

神呼召我們每一個用生命來回應祂,不是自以為美好的生命,而是蒙神所喜悅的生命。在南非的九日宣教旅程期間,讓我最體會到「群體的罪性」往往是服侍的時候。香港人的工作速度和效率一直叫別國的人歎為觀止,而我作為一個進入異文化的香港人,也感受到那種停不下來的焦慮感。在我而言,回應神的愛就是要以具體的行動去表達,我要儘快適應環境、搞清楚每一個狀況、處理好每一項別人交托下來的服侍才叫盡忠;對於歐洲同伴的點到即止、非洲同伴的享受休息,我是非常的不理解。當他們邀請我放下工作一同去閒逛、聊天,一開始我亦會因著罪惡感而拒絕他們。但我其實知道我不需要單靠自己的努力完成任何事情,我只是習慣了香港那種使命必達的工作文化,因此在異地的服侍中同樣停不下來,很想不停檢查和幫助大會的不同環節順利運作。

主回答說:「馬大,馬大,你為許多的事操心煩惱,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馬利亞已經選擇了那上好的福分,是沒有人能從她奪去的。」路加福音十41-42

香港信徒的生活就像馬大一般,為著祈禱會、營會、執委會、敬拜音樂會疲於奔命,卻忘記了成就奇事的從來都是神。在這趟宣教旅程中,我學習放慢腳步、享受服侍,適時也要放鬆和躲懶。比起為神用盡我所有的時間和力氣,神更希望我安靜地享受在祂的同在裡。即使神呼召我們去獻上生命,那種獻上也不需要我們用努力換回神的歡心。神一早已呼召我們、揀選我們,祂喜悅我們本來的生命。

感恩在異地的服侍讓我看見不懂停下的自己,也找回侍奉的初心。

耶穌基督的到來是要將我們從不公與壓迫中釋放,叫我們得著真正的自由。而作為大會工作人員,在參與者享受這豐富的屬靈筵席之時,我就在會場進進出出、反覆檢查與溝通。然而耶穌也親自來滿足我屬靈的胃口,叫我的生命得更新。謝謝耶穌,讓我在這趟短暫而勞碌的旅程中大開眼界,認識了一群可愛的戰友,也嚐到了各樣的美食。願閱讀著分享的你們也能享受侍奉主的喜樂和甘甜,開放被父神引領前行! 作者為本會神學培才神學生,現於建道神學院攻讀道學碩士三年級。